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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繞著數千萬畝林地的未來走向，云南省各級政府、當地農民、外商之間，有著不同的動機和利益取向
本刊記者/韓福東
因為職務的關系，瀾滄縣林業(yè)局局長吳強要向縣政府交納2000元風險保證金——這是瀾滄縣政府今年年初實施的一項新規(guī)定。
規(guī)定說，為保證金瀾滄豐產林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金瀾滄公司”)林漿紙基地項目進展順利，從縣政府、林業(yè)局領導到各個鄉(xiāng)鎮(zhèn)政府，凡與林漿紙基地有關的個人，每年都要交納風險保證金500至2000元。如果項目進展出現偏差，風險保證金不予退還，并且相關人員將受到通報批評等處罰。
云南省思茅市瀾滄縣政府，是以(2004)9號文件的形式發(fā)布這一規(guī)定的，同時，政府還要求“層層建立責任制，采取一切有效措施，推動項目建設”。
政府：撮合下的合資
金瀾滄公司是作為印尼金光集團在瀾滄縣設立的分支機構，受到如此“禮遇”的。
2003年10月，云南省政府派出了14人的考察團，赴印尼金光集團雅加達總部，進行了為期10天的考察。在他們所作的考察報告中稱，“我們過去由于對保護與開發(fā)的關系認識存在偏頗，有時甚至片面強調保護……特別是一直沒有大的項目帶動發(fā)展，小打小鬧，不成氣候……云南林產業(yè)的發(fā)展必須堅持‘引進大項目，用活大資源，發(fā)展大產業(yè)，創(chuàng)造大財富’的戰(zhàn)略思路，必須引進有實力的戰(zhàn)略性合作伙伴，才能切實解決目前產業(yè)化程度較低、經濟和社會效益不高的問題，盡快做大做強�！�
這種從發(fā)展的角度強調引進金光集團項目的聲音，在云南各級政府占據主流位置。
雖然在地方林業(yè)部門，記者也聽到許多私下的反對聲音，但他們同時表示，對省政府力推的項目，他們只有執(zhí)行。
根據云南省媒體報道，2004年2月13日，云景林紙股份有限公司與金光集團正式簽訂了定向增資擴股的協(xié)議。合資后公司總股本設置為11.2億元人民幣，其中，云景林紙股份有限公司占25%的股份(合2.8億元)，金光集團注入現金8.4億元人民幣，占75%的股份。
這一協(xié)議是在云南省政府領導的積極撮合下完成的，省政府為此多次召開協(xié)調會。
合資之前，云景林紙公司委托上海一家資產評估公司對其進行了資產評估工作�！皳宜u估的結果是云景林紙的凈資產是5.9億元。但這一數字需要進一步證實�！痹徒鸸饧瘓F做過調研的國家林業(yè)局資源司采伐利用處副處長陳昱說。
雖然云景林紙公司的凈資產評估結果還有待核實，但其以折股的方式與金光集團進行合資卻是不爭的事實。2003年8月27日，由云南省政府幾位主要領導與金光集團總裁黃志源等人在昆明海逸酒店舉行的“金光集團在云南省投資項目的工作協(xié)調”座談會上，一位省領導提出“金光集團與云景林紙公司合作的兩種方式，一種為金光全資收購；一種為認股方式。例如：云景林紙公司每股以1.50元折股，金光集團以每股1.0元折價進行收購�！弊詈螅闪硪晃皇☆I導拍板，選定雙方以“認股方式”進行合作。
此次座談會決定，云景林紙的增資擴股工作要在10月初以云景林紙公司的名義向中央進行立項申報，金光集團即刻準備有關申報所需的可研報告，并以“外資協(xié)助”的立場進行配合。云南省政府、金光集團和思茅行署三方則共同組成一個小組，指派專人駐北京盡快完成申報工作。
金光集團：撿了大便宜
按照協(xié)議規(guī)定，金光集團在瀾滄縣營造的速生豐產林基地，承包使用期為50年，50年內，產權歸金光集團所有。這是金光集團在云南營造林基地的第一站。
2004年4月，國家林業(yè)局派出以資源司巡視員、前副司長林進為組長的調研組，對思茅市森林可持續(xù)經營條件進行考察調研，之后完成的《云南思茅森林經營情況調研報告》透露，根據2002年9月30日金光集團與云南省政府簽署的備忘錄，金光集團的紙漿林基地按50年每畝40元收取土地承包金(合每年每畝承包費0.8元)，林木協(xié)議轉讓價格為每立方米70元，其中國有部分折價入股，集體部分由金光集團現金支付。
據了解，每立方米思茅松的政府收購保護價接近300元，市場價大約為470元左右。如果金光集團在云南省的林基地規(guī)劃得以順利實施，僅靠再轉讓林木，協(xié)議價與市場價價差一項就可以獲利100多億元。
而林基地以每年每畝8角錢的價格承包給金光集團，也被當地部分林業(yè)界人士稱為“白送”。
按照林業(yè)部和國家國資局《關于森林資源資產產權變動有關問題的規(guī)范意見》及《云南省林地管理辦法》規(guī)定，國有森林資源的轉讓，須經有資質的專業(yè)評估機構或綜合評估機構進行資產評估，記者了解到，評估根本沒有進行，協(xié)議轉讓價格是內定的。
在縣級政府與金光集團簽署的協(xié)議中，這種讓步常常更進一步，例如，瀾滄縣政府與金瀾滄公司簽署的協(xié)議中規(guī)定：“林地的劃分，以郁閉度0.2(含0.2)以上為有林地，郁閉度0.2以下視為無經濟價值林地，作無林地處理，無林地乙方不予補償。”
多位云南省林業(yè)界人士指出，郁閉度在0.2以下的林地為疏林地，其間有很多林木，并非無林地，將疏林地上的林木砍伐后不作任何補償，極不合理。
當地農民：短期受益，長期則返貧？
云南的地方政府將金光集團的到來視為發(fā)展經濟的契機。當然，面對記者，他們更愿意強調，金光集團的林漿紙一體化項目可以給當地農民帶來收益。
今年金光集團打算在瀾滄縣營造50萬畝的林基地，附近農民可以通過勞務參與項目建設創(chuàng)收�！叭绻�(造林)任務完成，今年全縣人均可增收近100元錢。”瀾滄縣林業(yè)局局長吳強說。
但是，隨著當地漿紙廠的日漸擴大規(guī)模，很多當地思茅松林將遭遇被采伐的命運——思茅松是可以長久為當地農民們帶來直接財富的樹種。據景谷松香廠經理黃建民介紹，一株思茅松一個月大概可以割五六刀，可以連續(xù)割脂20～25年，當地5500多采脂農戶此項的年均收入在7000元左右。
而他們?yōu)闈{紙廠植樹等的勞動，每月的收入只在三四百元，且常常被拖欠。當地農民從漿紙廠所獲得的收益遠不及松香廠�！秉S建民說，“砍樹后，村民返貧了�！彼ミ^幾個松樹被砍伐的農村，當地村民包括村主任談起這件事都哭了起來。
在云南，一些地方政府也在擔心，如果金光的規(guī)劃得以實施，會因林地轉讓價格過低，遭到農民的激烈反彈。例如，農民的退耕還林地，原本會得到政府的很多補助，但現在劃給金光集團做林基地，每畝每年才8角錢，抵觸在所難免。
諸如此類的糾紛，今年僅在瀾滄縣上允鎮(zhèn)就發(fā)生了57起。
縣里為此專門成立了“林漿紙一體化辦公室”，動用行政力量予以強制性解決，在與金瀾滄公司簽訂的協(xié)議中，就有如下規(guī)定：“甲方充分發(fā)揮其強大的組織能力和行政職能的優(yōu)勢，及時地協(xié)調、處理好接地和造林過程中出現的各種糾紛�！�
